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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9章 千峰似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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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9章 千峰似劍

(心裏本來就是有你的。)

這村子裏的人口不多, 統共加起來不過兩百餘人。孩子更是稀少,似乎只有進村時圍上來的那幾個小童。

村裏人的態度倒是都很和善,或者說包容得令人吃驚, 即便傾風頂著一身猙獰血漬站在街有,瞧著不似個好人,圍觀的看客也未對她這初來乍到的外鄉人擺出任何冷臉。

傾風找了幾個聚在一起閑聊的婦人,行了個禮說出自己請求。幾人皆熱情邀她去自己家中暫歇,並給她端來幾碗尚且溫熱的飯食。

傾風蹭了頓飽飯,又洗了臟衣服, 忙完後順道繞著村子的街巷閑逛了一圈。

在要出村時被一青年攔住,對方溫聲細語地將她勸退,說村外小徑縱橫交錯,路況覆雜,且常布有陷阱或毒障,生人不明路況,獨自出去容易迷失。

傾風不知真假,可眼下也不想與他們沖突,一臉恍然大悟地道了聲謝, 按捺住打探情況的沖動,轉道回林別敘的小院。

回去時壯漢已不在屋內, 只有幾個活潑的小童穿著開襠褲聚在門口。大大小小的幾個皮猴兩腿站定在門檻外,扒拉著門框不住前傾上身, 時不時伸長了脖子與裏面的人說話。

傾風駐足在門口, 心血來潮, 聽著幾個還沒斷奶的小童張嘴與林別敘駁斥。

“我父親說了, 項橐七歲就做了孔子的先生, 被後人尊稱為聖公。所以哪有什麽道理是因為對方是小孩兒就講不通的?不過是你不想說。你休想拿我們還小來搪塞我們!”

幾道稚嫩的聲音憤怒地附和:“就是啊!”

傾風默默回味, 這丁點大的小子居然還知道“搪塞”這個詞。

不知道林別敘在裏面說了什麽,那領頭的小童很是古靈精怪,又開始搖頭晃腦地說:“老子也說了,‘聖人不積,既以為人,己愈有,既已與人,己愈多。’,你就該把你知道的,都慷慨地告訴我們,不藏私才能叫自己更為富足。我們是在助你成聖!”

傾風聽著聽著有點笑不出來了。

怎麽?不學無術在他們村子是不是死罪啊?

為什麽一個牙都沒長齊的小兒,就能在這裏與人詭辯?

這回傾風聽見屋裏的聲音了。

林別敘咳了兩聲,失笑道:“可是我不想成聖啊。在外面,我替人解惑,也是要收大價錢的。你拿什麽來換?”

小童$1!”了一聲,不滿意地道:“不知道就說不知道,村長還說你很聰明呢,是個大智者,看來也沒有我聰明嘛!”

一群小兒七嘴八舌地道:“就是啊!”

“太陽都曬屁股了哥哥也不起床。這麽懶的人怎麽能做先生?”

“也不幹活。我爹說了,不幹活的懶漢早晚有一天會被外面的東西抓走!”

“哎呀!”

最擠在最前頭的幼童重心不穩,叫身後的人撞了一下,平撲在地上,摔了個結實。

傾風正要上前將他扶起,那小童自己飛速起身,一躍蹦回門檻外,驚悚地朝著後面看了一圈,確認只有傾風看見,才松了口氣,對著同伴們皺眉道:“你們不要推我!不然我也把你們推進去!”

傾風想笑,這裏頭難道能是什麽龍潭虎穴?

她走近兩步,從門外望進去,就見林別敘已換好了衣服,靠坐在床頭與一幫孩子煞有介事地胡侃。地上滾落著幾個從門口拋進去的果子,想來也是他從幾人口袋裏騙出來的。

見傾風出現,林別敘視線稍稍上擡,臉上有了些許血色,靜靜看著她。

傾風拍拍面前那小童的腦袋,問說:“你這麽厲害,怎麽不進去聊?”

那小童一本正經地回:“我娘說了,讓我別進去打擾,不然要抽我屁股!我腦袋厲害,但是屁股不厲害。”

傾風被他逗笑了:“你多大了啊?”

“你別看我小,我只是長得慢。”小童比出手指示意說,“我已經十二歲了!”

瞧著也就七八歲的模樣,莫不是把在娘胎裏的時間也算進去了吧?

傾風配合地鼓掌奉承道:“哇。真是厲害。”

小童很是受用,擡手擦擦鼻涕,又邋遢地蹭在衣服上,滿臉的黑色泥漬不自知,振臂高呼道:“走了走了!姐姐回來了!”

隨即帶著一群比他更小的孩子,跟一群嘰嘰喳喳的雞仔似地跑了開去。

傾風走進門,林別敘笑著道:“自少元山啟蒙,受龍脈靈力哺育,是比別處的小妖更□□。”

傾風疑惑問:“這裏真的是少元山嗎?”

“確實是少元山的妖力,不過我從未來過此地。稀奇。”林別敘註視著門口,眸光閃爍了一下,也有些許的遲疑,“而且那幾個小童,全都有大妖之資。”

傾風著實是吃了一驚。

“他們是妖啊?”她頓了頓,又說,“大妖不值錢了?”

林別敘說:“連你也沒看出他們的真身。小小年紀,是有了不得的道行。”

傾風備受震撼地點頭,坐到床鋪對面唯一的一把椅子上。

屋外樹蔭匝地,滿院縈繞著花草清香。

外間的吵鬧聲隨著小童的奔跑時遠時近,將室內流動的光色拉得幽靜而綿長。

兩人一時間都沒作聲,只是各懷心事地沈默。

林別敘一瞬不瞬地註視著她,放低了聲音問:“你在想什麽?”

傾風明顯有些魂不守舍,目光沒有焦距,在投入地思考著什麽難事。

林別敘剛從她臉上看出些苦大仇深的意味,心中黯然一嘆,斟酌著要說點什麽,又見傾風變臉似地一扯嘴角,臉上揚起個春光燦爛的笑容,拖著尾音叫道:“別敘師兄啊……”

林別敘:“……”

傾風忍俊不禁,一句話笑顫了音:“別敘師兄是什麽時候心裏有我的?我怎麽不知道?”

林別敘楞了楞,輕聲問:“你是在笑話我嗎?”

他喉結滾動,有種心頭發冷的錯覺,因她這不算認真的態度,本要維持住的淡然神態有略微的崩裂。

他想著傾風拒絕也好,裝傻也罷,可唯獨不應該會拿旁人的真心當玩笑。深吸了口氣,強行鎮定地道:“昨日你還在我床前哭得……楚楚可憐。”

“那是你在做夢。床前我可沒哭。”傾風澄清說,“我一到村裏就遇見了那幾個古怪的人,忙著與他們周旋,以防你受奸人所害,到你醒了才安心片刻,哪裏能當著他們的面掉眼淚?好在你有驚無險,逢兇化吉。果然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啊。”

林別敘放在被子上的手指抽搐了下,不知是因為身上血液流逝,還是這夏日太冷。

他有些與自己較勁的,非要再將一顆心捧出來,讓傾風當著他面摔碎的狠絕,面色慘白道:“是嗎?我以為傾風師妹對我多少有些情誼,我為你付盡心血,能換回你片許真心。”

傾風像是沒聽見他的話,又說:“不過,你要是真死了,我不會只是為你抹兩滴眼淚,更不會像你說的那樣,什麽短暫傷懷片刻就把你拋之腦後。說得好生輕巧,當我是個多冷酷的人。你是不是有點瞧不起我?”

林別敘還沒回過神來。

他對世事通達洞明,偏在傾風身上屢遭挫折。被她隨意幾句話挑弄得心神不定,暈頭轉向。連最基本的真假也看不出來了。

傾風撓撓頭,頗感困擾說:“你們這些人都真是奇怪,當初對我師父也是這樣的偏見,覺得我師徒二人心中有大義,腳下有大道,手上拿了把劍,就跟沒了血肉一樣。人活著,總得有了不去的私心。”

林別敘有些呆住了。

“我心裏本來就是有你的。不過我昨晚盤算了下,其實你的位置只有這麽一點兒吧。”傾風比出手指,為了強調“一點兒”,兩根手指快要粘到一起,笑說,“往後的事情嘛,再看吧。畢竟別敘師兄也說了,再不惹我生氣了,可鑒於你以前總是哄騙我,我得先試試真假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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